■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副教授

　　上周降临北京的严重沙尘天气，不仅带来了空气的重度污染和市民呼吸系统的疾病，也是对市民的心理挫折。最容易产生的挫折感，恐怕就是对环保信心的动摇。近年来北京市政府和人民在大气环境控制方面作出的巨大努力，仍然难以避免今天这样严重的沙尘污染，这些努力的意义到底在哪里？这次沙尘可以看做是一次“危机事件”，危机的表现，就是打击了公众信心；危机的解决方案，就是如何重振信心。这既涉及事实问题，也涉及价值问题。

　　人类的挫折感首先产生于人力相对于自然力的弱小；市民和国民的挫折感，同样产生于自身的努力相对于更广阔的影响因素的限度。对于这次沙尘来说，影响人心的事实问题是：此次沙尘，是否在人类责任的范围之内？如果答案肯定的话，那么人类“反求诸己”，一定会持坚定积极的态度：我们承受了今日沙尘，是因为我们昨天做得还不够！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话，那问题就复杂了：当我们不能根本上克服自然力的巨大影响时，我们还会努力吗？如果会，为什么？如果不，为什么？

　　有分析说，今年沙尘天气增多的主要原因是天气异常。另外，春耕后的土壤自然干燥后，时时随风而起，成为又一个沙尘源头。还有人对多年以来我国治沙策略进行了反思……这些都是人力可控因素。特别重要的是，这都是我们国家和国民的可控因素。

　　但是也有另外的事实。国家林业局防沙治沙办公室主任刘拓日前说：“由于在中国北方地区分布有174万平方公里的沙化土地，在现有的技术条件下，其中的沙漠、戈壁是不可能治理的，不可能被消灭。因此，由于境内境外沙尘源的存在，注定在中国不可能根治沙尘暴。”这是整个事实更为严峻的另一个方面。它也许会像这次沙尘一样增加我们的挫折感。

　　也许是因为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吧，有评论者以《沙尘暴无药可治？更要根治“思想沙尘暴”》为题写了一篇新闻评论，认为“现在还不是得出沙尘暴‘无药可治’结论的时候，因为人类还未作出最大的努力”，并举出了“环保观念亟待加强”、“环保文化需要倡导”等可为之处。但在我看来，作为一篇驳论，它根本没有反驳掉那个不喜欢的事实———因为我们不可能把沙漠、戈壁用言论反驳掉。

　　问题是我们如何对待不喜欢的事实，并面对这样的事实正确树立我们的态度。我觉得，这就是价值问题了。首先，我们不应该隐瞒或故意无视那些不容易得出积极态度的事实。因为这本身就是消极的态度。这样的态度会从这个事实传染到其他事实，最终，许多不利于我们的事实将会被隐瞒掉。我们就会失去事实。

　　其次，要树立面对“消极事实”的人生观：我们是在一个给定的条件下生存于这个地球的。目前可以望见的前景是：温室气体加剧、海平面上升……面对这些“消极事实”，我们还愿意积极地生活吗？还能够争取活得更有尊严和责任感，并且为后代争取不可能更好，却尽可能不是太差的生存条件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许多年前看到一本书的书名曾给我很深的触动：《向死而生》。我觉得它既表达了人类个体的积极态度，也表达了人类整体的生存价值。死亡让生命有价值。同样，那些不可改变的消极事实，也让我们积极的作为有价值。

　　马少华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