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学教授文化学者

　　罗伯特·萨缪尔森在《新闻周刊》上发表的一篇文章的结尾有几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对社会整体有利的事情可能会令许多个人受到伤害。如何能找到某种社会保障系统，帮助那些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人，同时又不会阻碍有利、但有时也令人痛苦的变革，这是我们永远都面临的挑战。”

　　今天的中国也确确实实面临着这样的挑战。将近三十年前，我们选择了加入全球化和市场经济的潮流。我们期望这为我们带来一个更美好的未来。无论如何，我们在相当程度上达到了这个目标。当然我们也遇到了许许多多复杂难解的新的问题和挑战，引发了种种的争议和“反思”。“反思”是为了让我们自己更成熟，在我们的新的情境之下做得更好。这需要的好像并不是慷慨激昂的情绪，而是明达理智的分析和实事求是的探讨。

　　当然，当年我们起步的时候，每一个政策几乎都会让多数人获益，因为我们当年的起点很低，一点点变化都会得到大家的欢呼和赞叹。但到了今天许多情况就变成了双面刃。对于社会有益的会伤害一部分人；对于许多人是不言自明的事情，对于另一些人就是必须再加审视的；急剧的变化让我们得到许多的同时，也失掉了一些美好的东西。于是，我们大家原来具有的相对一致“共识”就变成了今天相当激烈的分歧。关键的问题其实就是如何找到一个合适的“度”。这个“度”的关键就是萨缪尔森说的“如何找到某种社会保障系统，帮助那些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人，同时又不会阻碍有利、但有时也令人痛苦的变革。”

　　他说的这个系统当然理想，但人们在实践中就不容易掌握了，全世界其实都还在摸索着，更何况我们这样急剧变化的社会呢？所以这是一个“严峻的挑战”。如果这个系统严重不足，就会伤害许多人，改革也难以发展。“欲速而不达”是常有的事情。如果这个系统过分庞大和过分理想化，往往我们也会陷入另一种“欲速而不达”。我们在过于浪漫地追求一个完美的系统时可能就会忘记了全球竞争的激烈，中国毕竟还是一个发展中的社会，不可能满足人们的一切需求，也不可能提供完美的保障。我们还不得不进行许多“令人痛苦的变革”以迎接全球化带来的不断的挑战，这种挑战其实时刻在提醒和激励我们不得不迅速回应以避免落在后面。我们不能忘记的是当年我们起步改革，就是由于“大锅饭”和“铁饭碗”让我们的社会变得缺少活力，让我们变得封闭和匮乏。所以我们开始了变革，而变革带给我们大家的正是一种进取的精神，一种对于自己的梦想的追逐和对于希望的坚守。这其实是今天大家讨论的“中国梦”的核心。

　　社会有责任保护弱者不受伤害，也有责任让更多的普普通通的人在发展的进程中追求梦想和希望，追求成功和胜利。如果缺少一个激励商业精神和企业精神的环境，社会的长远的发展就不可能有自己的动力。许多我们所看到的近乎理想的“福利国家”，今天不得不进行的改革，其实也是迫于这种全球竞争的压力。不进则退，逆水行舟，这些说法在今天的世界上似乎依然适用。我们如果还需要让更多的人有美好的生活，让这个社会有更好的前景，我们也不得不付出一些东西，承受一些痛苦。当然，我们必须将这样的付出和痛苦减少到最低和最少，需要一种在效率与公平之间的真正平衡。

　　萨缪尔森说的“挑战”的确是我们的选择的艰难，但这个社会还是不得不进行艰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