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07/12 00:00:00 来源:YNET.com 北青网
放弃自我 语言个性:
关注八零后女作家创作新迹象———
时间:
7月7日下午
地点:
雨枫书馆
崇文门馆
对话者:
颜歌:长篇小说《我们家》作者。
阎连科:著名作家。
桑格格:四川青年作家。
颜歌简介:
女,四川成都市郫县人,1984年12月出生。攻读四川大学研究生院比较文学专业博士学位。曾获全国第四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华语文学传媒大奖“年度最具潜力新人奖”等。
第一次在80后作家小说中
看到放弃自我,进入他人世界
阎连科:这次看《我们家》完全是错觉,和她完全对不上号,无论如何想不到她会写出这么一个小说来。不知道如何形容这部小说,我觉得像是一个镇的清明上河图,中国乡村的万花筒,小说中她的父亲、奶奶、大伯、什么姑姑,这么一大把人物写得那么顺手,那么轻松,随便写到哪里是哪里。
我看完还在想,这个小说一开始围绕奶奶80岁生日开始的,这么小一件事情,能引出一个长篇小说。但是你一路看下来,非常担心这么一件事情能否把长篇小说完成,看完你觉得非常敬佩,我觉得我没有这个能力。
另外一点,这是在我的阅读中间,第一次在80后作家小说中看到他们或多或少放弃自我,进入他人世界,这也是我比较喜欢的一点。一个作家如果丰富起来,是需要几方面的兼顾,颜歌完成这一点,她是如此轻松转化过来。所以我今天说,和前年写《声乐团》的颜歌完全对不上话,你无法相信这是她的写作。
我看这个小说会想到很多的问题,我觉得和贾平凹很多相似,无论是语言,细碎的生活,对乡土的理解,对人文的理解,有非常多的相似之处,又有非常大的区别。冒着对自己内心的矛盾、纠结跨过这一步,我们这代作家跨不过这一步、“我父亲”,“我母亲”如何如何,尽管是虚构,跨过这一步,对写作来说非常困难,颜歌写得非常轻松。她建立自己的文学世界,建立自己的语言,建立自己的写作方式。我忽然发现颜歌是有她的文学观。一部小说对我这一代人来说,离开戏剧性,离开一个故事,想完成得好看,确实非常难,我也特别想请颜歌解释这一点,就是说放弃很多戏剧性,放弃很多矛盾,放弃跌宕起伏的故事,如何让人非常喜欢。这是非常奇妙,先来解释解释,好在我以后的写作中能够汲取一点。
颜歌:首先谢谢阎连科老师,您说的很多我都觉得特别承受不起,我听您说的时候我特别感动。因为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在这个时候有那么一个瞬间,我和您,当然您是我的前辈,也是我非常敬重的作家,但是,我们作为同行达成了一个同行之间的交流。
我心里挺感慨的,就像您说得那样,这个小说可能是没有“我”,所有的人看到这个小说都觉得这不可能是你写的,因为这个小说里面我没有写我自己的东西,而实际上我觉得造成这个原因的其实是因为《声音乐团》。我写了《声音乐团》以后,觉得那个小说里面负面的东西,实际上是我的东西,因为我就是一个知识分子,我就是这样,因为我在学院里面。所以我当时就想,我要写一个什么样的小说,能够把这些在我的创作中给我造成负面的东西,它又是属于我的给阉割掉。我想到的方法是我要写《我们家》的主角“我爸爸”薛胜强这个人,我想把他写成没有受过教育的土老板,我要写他是为了治我自己的病。靠着对这个人物很喜悦很新鲜的感觉这一股气,把这部东西跌跌撞撞地完成下来。
桑格格:刚才颜歌说这个人物让她觉得很新鲜,很好奇,充满了很多兴趣。我觉得,这就是她的能力和天才,因为我们会对很多东西好奇,也会觉得新鲜,但是你是否有捕捉到以及把它描摹下来的能力,这点是她的独特之处。书中每个人物的内心,他做这件事情前后的联系非常充分,你通过这么多细碎的东西不会觉得细碎,非常可信,深刻就显现出来了。
我观察她的生活状态,她生活当中很多朋友是要说脏话的,是抽烟,喝酒,或者是打麻将的,大家是很放松,或者很真实的一个生活状态,她从来不摒弃这帮朋友。其实在这本小说里好多人物,我看到她身边这个朋友那个朋友的影子,尤其是四川有点钱、善良的三四十岁男人的影子。虽然在学校里上学,但是她的生活里头是有接地气这一块存在的。
少见地让乡土方言俚语
大量走进了小说
阎连科:这部小说的语言是非常独特的,不是用了多少方言,多少俚语,最重要重新让我们的文学回到另外一种语言的中间去。如果每个作家用方言写作,文学变得非常狭隘,如果都用普通话写作,我们文化整个飘起来,找不到一种机遇性。我觉得恰恰在这点,尤其颜歌在80后这一代作家中是少见地让乡土方言俚语如此大量走进了小说,但走进小说的时候,并不是生搬硬套。
不知道这些四川方言,还是颜歌改造过的,至少在河南人看来非常幽默,非常诗意的方言。我们在很多年文学中读不到鸟的叫声,事实上我们很多年间,在小说中读不到开门声和关门声,在这个小说中没有那么多的鸟叫,但是充满着开门声和关门声,写爷爷,写奶奶,写穿衣服,写整个油盐酱醋、家长里短的生活,开门的声音、关门的声音是如此的清亮。我想她恰恰用这样的语言表达这样的生活,是一种非常完美的结合。
颜歌:这部小说不是写的我自己家,但是有一个情节是真实的,就是小说第一章里面,奶奶早上给爸爸打电话说要跟爷爷离婚,这个事情真的就是我奶奶跟我爷爷的事,有一天我爷爷83、84岁的时候,我奶奶差不多79快80,有一天早上我在家,我奶奶突然给我爸打电话,说我要跟你爸离婚,我爸、我妈还有我冲到我奶奶家,以为出什么事,我奶奶整个人在客厅里面大哭,哭得很哀怨。爷爷在抽烟,我们就问爷爷怎么了,我奶奶真的是悲泣地说,你爷爷在外面有人了,我想跟他离婚,我这辈子跟你在一起耽误了你的幸福,现在这么老我现在要放你追求你的幸福。
我爷爷非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小说里面,薛看了爸爸一眼说,爸你身体还好。那个是我内心独白。这个情节像是写这个小说的缘起。我就是想写这样的段子。我觉得我们家太喜感了,我们家人太逗了。我们家都是知识分子,我爸爸、我奶奶自诩是个诗人,我爸爸是文学青年,我们全家人的状况就是一起吃饭,在桌子边上大家在讲一个诗,就哭了。
桑格格:写到故乡很容易情感过猛,或者一派的温情,会把一些真实的东西用这个东西覆盖,但是颜歌没有。朋友们看了这个书就说,始终觉得作者特别强悍和冷静,和她本人反差特别大。
颜歌:我用一句通俗的话来说,我的内心住着一个汉子。真正写小说的人归根结底,你会模仿人,就是这么简单,你得模仿一个东西,模仿一个状态。媒体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一定是说,你的人生跟中年人有什么纠葛,为什么能写中年人?我觉得这个问题是特别侮辱我作为作家的能力,因为我觉得写小说最重要的东西就是虚构,就是说给你两个点能画出一头象。
阎连科:这部小说走进她的家庭不断有开门声和关门声,走出家门可以听到鸟叫声,人的吵闹声,打麻将,喝酒,不是简单说生活的原汁原味,是她把这个生活能够如此准确,如此巧妙,而且如此有分寸地呈现出来。我们这一代写东西带有批判和欣赏,颜歌在这点上把批判也放弃了,赞美也放弃了,她是这么客观地把它端出来,恰到好处地写出来,不带任何有色眼镜看它。她对生活没有任何伦理和道德的判断,我觉得这一点非常亲切。
她们面对自身的时候比我们更诚实
听众提问:颜歌您觉得像70后,包括80后坚持写作这批人里面,他们的写作,他们基本的姿态,包括关注点,兴奋点,跟像阎连科老师这一代人,有什么最大的不同,或者最大的特征在哪里?
阎连科:我想70年代的作家也好,80年代的作家也好,90后也好,文学最终是他们的。很多人都说50年代、60年代的作家基本上过去了,我觉得可能也差不多过去了。因为《我们家》的出现,颜歌这一代的出现,让70后的作家稍稍有点紧张。这个小说的题材,她的写作,让其他80后也会有点紧张,她和80后其他作家的写作也有不同。
我想我们这一代和年轻作家最大的差别在哪里,最大的差别是我们这一代可以深刻、严肃面对社会,但不能面对自己,“虚伪”这一点上远远比他们这一代复杂得多,或者说掩盖得更好一点。她们这一代作家和我们这一代比较来说,她们面对自身的时候比我们更诚实,面对社会的时候可能没有我们那么复杂。
颜歌:对于70年代和80年代写作者来说,50年代和60年代写作者太强了。我觉得80年代作家现在还是很旺盛地创作,但面临了一个“影响的焦虑”。我是明显感觉到,写作最初的时候感受到这些前辈文学巨头这种爆炸式的文学呈现,你会觉得你想玩什么都被玩过了。
我最近看了村上春树的一个小传,在豆瓣上看到的。我觉得作为80年代生人,我能比像阎老师这样老辈作家多什么东西呢?我自认为我们的生活经验,对于我们这个世界,我们国家的理解上,远远不可能达到那样的一个高度。但是我发现一个问题,就是说我们这一代人可能会出现像村上这样的作家,他的知识结构跟上一代作家不一样,我们有更开放,更国外的东西。所以它既是一个影响的焦虑,同时它也是一个有希望的东西。
本版整理/小小
阎连科 桑格格 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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