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逆冲浪

　　◎岑嵘

　　上世纪30年代，南美洲的海蟾蜍被引入了澳大利亚东北部，现在它的数量已经超过了2亿只。这些蛤蟆大军在澳洲大陆每年向前推进50公里，位于最前方的蛤蟆勇士们与上世纪30年代的祖先相比，腿长了10%，甚至与身后一公里的海蟾蜍相比，也长了不少。

　　那么蟾蜍先生的腿为何长长了呢？遗传学家解释道：因为那些不知疲倦的长腿蛤蟆先生跑在了最前面，在那里他们遇见了另一些不知疲倦的长腿蛤蟆小姐，于是相爱结婚生子，繁衍出不知疲惫的长腿后代，他们的蛤蟆宝宝们继续冲在前面，如此往复循环。

　　生物学家把这种现象称为“基因冲浪”。我们人类也存在这种现象，科学家发现，部分人身上有一种叫做DRD4-7R的基因变体，这种变体有助于控制人脑多巴胺，该化学物质对大脑的学习和奖励方面发挥作用，令人们更爱冒险、更爱去新的地方探索。

　　在2011年的一次大规模调查中研究人员发现，那些祖先离开非洲后进行长距离迁徙的人口中，7R出现的频率超出一般水平。也就是说，人类走出非洲也是经过了一场“基因冲浪”，含有7R基因的人走得更远，然后他们繁衍出新的一代继续远征，如此反复推动，终于让人类迁徙到了世界各地。

　　人类就是靠这种“基因冲浪”的方式，让更适合的人群生存下来。假如糟糕的基因得到优势，那么人类就会一浪比一浪更低，最后走向衰亡，我暂且把这种模式称为“基因逆冲浪”。

　　我们知道，愚蠢是一种劣势基因，聪明基因更加容易生存。一旦愚蠢获得进化优势，那可是件可怕的事情。在我爷爷那会儿（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就经历了一场谁比谁更傻才能获得生存的比赛。人在比傻这件事情上可真是没有底线。比如有人提出要提高运输效率，这件事情本身也没错。结果一个脑壳被驴踢过的家伙跳出来，提出一个“汽车列车化”的时髦建议，也就是一辆汽车加挂几个拖斗，把汽车当作火车用。

　　当这个短腿蛤蟆提出这个愚蠢建议后，聪明人都把嘴巴张成大大的“O”，但随即又紧紧地闭住默不作声，结果另一个腿更短的蛤蟆提出一个更加愚蠢的建议：既然汽车可以，那么马车也可以，歇人不歇马，让马车也多带几个拖斗吧（聪明人没人反对，他们知道，谁要是反对，谁就得自己去干马干的活）。

　　我不知道马是怎么想的，如果马会说话一定会说：你丫自己来试试看。这件事情的结果是，大批的马被活活累死。比如青岛属于丘陵地带，本来拉货上坡就很困难，结果车损马亡，青岛市郊的营运马车从400多辆一下子减到100多辆。

　　诚实相对于虚假是一种优势基因，但虚假也会占上风。比如一个带有马屁基因（吹牛拍马时多巴胺就会发出奖励信号）的家伙跳出来说，他们这里亩产一万斤，另一个带有马屁基因的家伙就说，他们这里亩产两万斤，再一个就说他有十万斤……这样一浪逐一浪，老实人都靠边了，马屁基因最后获得竞争优势，他们有更好的社会地位和经济条件，有更多的马屁后代。经过这场“逆冲浪”，剩下肯说实话的就没几个人了。

　　“基因逆冲浪”这件事情到今天还没完。比如那些最有创造力基因的尖子生们，他们原本可以成为中国乔布斯或者去设计航天飞机，结果都往公务员队伍里钻。在公务员大军里，创造力不是长腿基因，不能获得生存优势，而察言观色才是。越是了解官场文化，越会揣摩上司心理，就越能冲在前面。于是在这场官场冲浪中，创造力基因很快被淘汰。

　　澳洲大陆的海蟾蜍们至今还在奋不顾身往前推进，如果有一天，他们之中不是以长腿和健壮来吸引配偶，而是比赛谁会拍马屁说假话，谁能贡献馊点子，谁更会揣测蛤蟆大王的心理，那么，这些海蟾蜍们一定会被赶出澳洲大陆，最后在地球上消失。

　　（作者系经济类专栏作家）